越齿无话言

不过作者要写出自己的那两首情诗艳赋来,故假拟出二人名姓。

[博士中心]一粒细胞从生到死

主海博,有mob提及。



多托雷是世界掉下的一颗肿瘤。


肿瘤是变异的细胞,而每个人最初都是一颗细胞。




「博士」坐在至冬宫深处的实验室里,用手撑着文件夹板,头就埋进悬空的两臂之间,昏昏欲睡。夜是很深的,但他向来缺少时间的概念,他的实验室除了送钱来的「富人」、派任务的丑角和不时给予关怀的女皇陛下,不会有别人的动静,白天晚上都仅仅一盏杀菌灯高悬天幕。他有模拟日光的灯,也能轻易找到比拟月光的灯。日月同辉,多托雷颇为满足地想:


看,我自己就拥有一个宇宙。


哪怕是“天”,也只需要爬上梯子抬抬手。每个角落都触手可及的,独属于他的宇宙。


时间不流动还怎么疲倦,可他确实困得要死。是不是刚从须弥回来的缘故?须弥有酷暑,至冬只剩严寒,然而把大衣和围巾统统裹上进了至冬宫的实验室,炉火旺旺的,又热起来。多托雷几乎是缩成一团,执行官的大氅将他整个身体包着,低垂到脸颊两边的发丝也被体温焐热。


暖烘烘,一动也不想动,在清醒的梦幻里,他看到了在须弥的往昔。


我的亲朋,每个人都源于一颗细胞!


愚昧的故乡怎么懂得。挖开他们的认知,最深最深也就是——坏种。确实总有些人的大脑天生与众不同,但那时的多托雷对“坏”不“坏”持保留意见。


“坏种”,象征一个坏开始。种到土里发不了芽,注进多托雷的肉里也没法活。但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,还是幼芽的多托雷体内常存有成千上万颗种子。幼芽为了不让它们把自己压垮,很费劲地自己排出它,多托雷坐在水池里,只漏出鼻子和眼睛,他认真观察树木、花儿和小草,也对那些白种子仔细地研究,终究既不理解为什么不将它们埋进沃土孕育勃勃生机,也不明白难道“爱”就是如此无意义之物。


所以,生命没什么大不了。他从前就坚信,现在更加笃定。


“为什么我们不是特殊方法制造的机器?”


回答他的是棍棒与鱼叉。他才不在乎,伤口无需在乎,身体的透支和饥饿也不必在乎。那么如影随形的“怪物”称号,要不要在乎?


伤口很快就愈合,透支与饥饿只需要求得食物,不收留你的故乡亦可以一走了之,他们都能像从没发生般抹掉。而“怪物”,离开家乡也摆脱不了,是追着他的一朵阴云。不时降下大雨,隔绝他与无穷人世。


教令院的多托雷眼下永远挂着厚厚的乌青,不过这确实是他前期如鱼得水的证明。他花了极短的时间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,又迅速跌下神坛,人类就是这样热衷造虚假的神再毁掉。多托雷半埋进泥里,是个人就时不时给他两巴掌叫他认清自己。


除了艾尔海森,他只教了他很短一段时间,却保持联系直到他在「丑角」面前发誓再不以须弥人的身份踏上雨林和沙漠。艾尔海森摸过多托雷瘦巴巴的肩胛,也描摹过他暗沉的下眼眶,他叫多托雷好好休息,却被对方误以为是嫌弃他做课题太慢。他出于安慰的目的搂过小学生安睡,也被他食肉动物般的利齿咬断过皮肉。


我的老师,每个人都源自一颗细胞!


多托雷的同学对他说:“你知道细胞因为基因的选择性表达而分化吗?形形色色的人何其多,像你这样,就是从基因上烂透了。”


“听见了吗?你骨子里就烂……”他没说完,便被艾尔海森的教科书盖在了后脑勺上。


有人说多托雷是神造物时多余的一块骨头,实在没处可用便随手一扔。于是他生来就淬满怨毒,对神最卓越的造物——人,满腔恶意。


是这样吗?刚刚结束演讲的多托雷被一群人扔在地上,摔得头脑发懵。他讨厌这种感觉,便竭尽全力挣扎,越挣扎,越成为他执迷不悟的佐证,蒙受越发狠辣地“镇压”。他就越要挣扎。他的演讲稿就那样洒了满脸,像盖在死人脸上的白布。


他听见艾尔海森说:“这是我的学生。”


那群人作鸟兽散。他双手向后撑,在地上坐起来,艾尔海森蹲下来拾落了学生满身的稿纸。多托雷眨眨眼,就像从没有生命的假人一样眼睁睁看着,没任何反应,也不做任何动作。


眼睁睁看着艾尔海森将被撕碎的纸粘好,把页码捋顺,放到学生的腿上,伸手理了理多托雷薄荷色的头发——它痛失顺滑与光泽,沾满了泥土。


“你会背处分吗?”多托雷问。


“会。”艾尔海森回答。


“为什么?”多托雷瞪大他那双血红的眸子,千万年前凝结的积血便开始融化,顺着清瘦的脸颊一行接一行流淌,“为什么神可以赐福,我们却不能改变自己,为什么神爱世人却无法容忍‘不敬’,为什么‘渎神’是贬义词,我们到底是神的玩具还是试验品?”


艾尔海森说:“我不知道。”


“我的大脑就是坏的吗?”


“不,不,至少我不这样认为。”艾尔海森说,“我并不认为你大脑的问题出在‘坏’,他不坏,但缺失了某些‘好’,你意识不到一些东西代表什么。你只是不理解。


“这或许将会酿成无法弥补的错。


“我很担心,多托雷,我是很喜欢你的。”


喜欢。


他没有说爱,不像故乡那些埋种子进他身体的男人一样毫不吝啬说爱,他也从没将种子送给多托雷。他只说,“喜欢”。多托雷浑身颤抖,他确实如艾尔海森所说的不理解,他死机,他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,他总是哭,他对情感最擅长的表达就是撕心裂肺地哭。


如果艾尔海森愿意修剪他……


又能改变什么呢?既然能从讲台扔下地板,就能从教令院赶出须弥。多托雷用头脑挑战了整个须弥学界,报应就得用脚步丈量沙漠每寸大地。


在一个乌云沉沉的傍晚,多托雷没有拿任何东西,裹着遮住脸的长袍离开了须弥。「丑角」领他到至冬去。这里都是奇怪的人,“怪物”便再也看不见了。


我的至冬,每个人都只是一粒细胞!


他在须弥是避之不及的灾星,在这里是女皇陛下说值得藏起来的娇客。




「博士」从困倦里站起来,把试管架上最后一支试管举到眼前。


曾经有人说:“害人精,你怎么不拿自己试药?”


“我怎么就不拿自己试药。”他自言自语道,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下去。很成功,没有濒死的预感也不像五脏六腑灼烧或撕裂,好半天过去也没有剧痛袭来,让他不自制满地打滚的剧痛。


现在可没有其他切片来拉你一把了。多托雷想,他已经从道德的洗脑中逃狱,已经没有什么能束缚他寻找他的真理。他的心不知被丢弃在哪场“手术”,抛在哪块染红的白布,哪台手术台,又被倒入了哪个垃圾桶。手底下剖开的肚肠从猫狗到活人,作为一粒畸变的细胞,变成恶性肿瘤,恶化为癌症,他行走的时间已经太长了。


只是晕乎乎。


他又坐回去,用手撑着头,出于惯性地回忆枕在艾尔海森胸口,不断,不断听着他平稳细腻的呼吸。


就这样活着,或昏迷的死去。


“不。”多托雷说,“我从不介意死,但我想清醒地死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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